如今的魏明和舊時大不相同，雖然還是那張平凡無奇的臉，卻沒了那份讓人有點難以忍受的邋遢，雖然身上的棉服舊舊的，但配上他高高瘦瘦的身材，正經挺吸引人。

在山島的時候，程喬還在糾結自己對魏明是不是動了心，然而從山島回來後發生的一連串事件，讓她徹底沒了這些心思，全部精力都放到如何提升自己上。在校時間減少，使得她好久都沒見過魏明了，這會兒在這裏見到他，程喬還挺驚訝的，他怎麽會跑來這裏，他和那些老人在聊什麽？

程喬有心過去打招呼，又覺得直接過去不太禮貌，索性先給魏明打了個電話。

魏明看看手機，笑著和幾位老人道歉，然後到旁邊接電話。程喬看著他的動作，心裏說不上什麽感覺。有些情緒，她以為自己已經沒有了，可當電話接通的那一刻，還是有什麽東西在她心上敲了一下，魏明“餵”了好幾聲，她才回過神來，尷尬地問了聲好。

“餵，你怎麽了，是不是遇到麻煩了？”沒等到程喬後面的話，魏明有些著急。

程喬急忙回答：“我沒事，就是看到個和你長得很像的人……”

她的話音未落，魏明的目光已經掃了過來，四目相對，兩人都沈默了一瞬。很快，魏明笑著向程喬招了招手，掛斷電話走過來。程喬也整理好情緒，假裝不在意地和魏明打招呼。

“你怎麽會在這兒？”魏明的臉上洋溢著淡淡的喜悅，程喬不知道這是不是他遇到自己的緣故。

“我和室友來看朋友，”心裏再怎麽翻雲覆雨，程喬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疏離的笑容，客氣地問，“你呢，怎麽也來清依市了？”

“哦，我是來幫人收集資料的，”魏明笑得很燦爛，“我有個師哥想寫一篇有關蟹子河的論文，可他最近正在實習，實在走不開，所以我就代他來這裏考察下，順便向這裏的居民打聽下蟹子河的傳說。”

程喬點了點頭，“不過馬上期末考試了，你不回去覆習沒關系嗎？”

“沒事，我們這學期的課都挺簡單的，回去看看就能過，”魏明說著，忽然有點臉紅，“而且，我師哥也不是白讓我跑一趟……”

程喬明白了，那位師哥應該是給了魏明一筆錢，這對經濟條件一般的魏明來說，實在是無法拒絕的差事。

“你還要繼續嗎？”程喬看了看隨時可能散去的老人們，既然這是魏明的工作，她就不打擾他了。

“問得差不多了，你等一下啊！”魏明小跑著過去和幾位老人表示感謝並道別，然後跑回來問程喬吃沒吃午飯，要不要一起去。

程喬一腦子漿糊，根本沒想起吃飯的事，被魏明一提，突然就餓了，索性跟著魏明到附近的小餐館吃飯。

兩人聊了會兒平時在學校的見聞，吃得差不多了，程喬問：“你師哥為什麽要寫蟹子河的論文，難道蟹子河有什麽特別的嗎？”

魏明一聽急忙點頭，說：“我本來也以為蟹子河就是條普通的河，沒想到一調查，才知道蟹子河有那麽多故事！”

打開話匣子的魏明開始給程喬講他調查到的蟹子河相關，早些年的時候，蟹子河盛產螃蟹，這條河也因此得名。後來不知道為什麽，蟹子河再也沒產過螃蟹，卻流傳下來種種驚悚詭異的傳說。

“據說百十年前，這裏死過一大批人，就死在蟹子河裏！”魏明的臉色有些白，聲音也不自覺地放低了。

程喬一聽，這不正是她那天看到的場景嗎，不過她只看到了片段，並不知曉前因後果，說不定能從魏明這聽到些有用的消息。

“一百年前，清依市這一片鬧土匪，鬧得特別兇……”

在那個混亂的年月裏，不鬧土匪人們都活不下去，鬧了土匪，本地的人更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中，常常衣不蔽體食不果腹，很多人為了生存遠離家鄉，到外面去求生存。可更多的人，尤其是老人和孩子無處可去，只能留下任人宰割。

不知是不是那幫土匪喪盡天良遭了天譴，一場瘟疫席卷了這片戰火洗禮過的土地，阻止了那些橫行無阻的土匪的獸行，卻也讓本地百姓再次承受毀滅性的重創。

每一天都有人死去，街道上到處都是死屍，沒人處理的屍體腐敗後變成新的病源，感染更多僥幸活下來的人，周而覆始，讓清依市幾乎變成了一座死城。

有人說，疫病的源頭是那些土匪，於是還能活動的百姓們抄著菜刀和扁擔殺到土匪們藏身的地方，搶了他們的槍械，逼著土匪們來到蟹子河邊。

土匪中不乏老人和小孩，這些人全都得了瘟疫，根本沒有反抗之力，自知難逃一死，土匪們痛快地跳進了蟹子河。那些逼他們跳河的人以為土匪死了，他們就能得到老天的寬恕，逃過一劫。萬萬沒想到，參與那天行動的人也都得了瘟疫，而且比之前的疫病來得更兇，更痛苦，這些人走投無路，只好也跳了蟹子河。

許多年後，當年出走的本地人回到老家，在這片熟悉的土地上安家落戶，可那條盛產螃蟹的河卻再也沒出現過螃蟹，人們都說那些染了瘟疫的人化成了惡鬼，將河裏的螃蟹吃光了。

“以前本地人很敬畏蟹子河，平時很少去河邊玩，不過現在這裏還有很多外地人，外地人不曉得這段歷史，一到夏天就去河裏游泳，基本沒出過意外，慢慢地，本地年輕一代也不再提這些事，只有老人們還心心念念記著。”魏明說完後嘆了口氣，像是在感嘆那段歲月裏發生的一切。

程喬心裏卻起了波瀾，她一直以為跳河的是普通百姓，那些逼他們跳河的是土匪或軍閥，結果卻恰恰相反，第一批跳河的人竟然是壞事做盡的土匪，也是瘟疫的源頭！怪不得後來那些拿著槍的人跳河時那麽憤怒那麽絕望，他們滿心以為消滅土匪就能獲得新生，然而到頭來等到的不過是死路一條。

更讓程喬在意的，是夏天有不少人在蟹子河游泳，那些入水的人，真的還是原裝嗎？

魏明又說了好些話，程喬一個字都沒聽進去，過了一會兒，魏明說要繼續去找本地的老人家了解更多蟹子河的傳聞，問程喬要不要一起去，程喬找了個借口拒絕了。魏明有些遺憾地跟程喬道別，約定回學校後再聚，程喬胡亂地答應著，分開後立刻回到酒店，把她聽來的消息告訴柳齊和池爽。

二人聽後也很震驚，程喬問縮在角落的易鑫，他們學校是不是也有人經常去河裏游泳。

易鑫點頭，雖然他們學校離蟹子河有點距離，但一到夏天，精力旺盛的男生們總想著去河邊轉悠幾圈，如果有女生願意同行，男同胞的熱情就更足了。不止他們學校，其他大學也是如此。每年夏天到蟹子河邊看，總能看到青春洋溢的學生們在玩水。

不過蟹子河河水太急，尤其是靠近車站那段，根本沒法下水，所以大夥常去水勢相對沒那麽急的地方玩。

“他們是在車站那段跳河的？”柳齊問程喬。

程喬仔細回憶那天看到的場景，點頭，雖然時光荏苒，物是人非，但仔細辨別還是能判斷出那群人具體的跳河位置。而且從陰氣的濃度上也能斷定那些人是在那裏跳河的。

“他們跳河後，盛產螃蟹的蟹子河就沒有螃蟹了……”柳齊摸著下巴，思索其中的因果關系，難不成真是那些人變成惡鬼，把螃蟹吃光了？太扯了吧！

“我覺得，蟹子河不產螃蟹和惡鬼無關，是那些染了瘟疫的人跳河，屍體汙染了水源，才使螃蟹滅絕的。”池爽說。

眾人點頭，和惡鬼吃螃蟹怎麽不靠譜的推論相比，池爽說得合情合理多了。

“行了，咱別糾結螃蟹，也別管那些死了上百年的人了，當務之急是先把易鑫身上的東西弄出來，撬開他的嘴，咱們才能知道當年具體死了多少人，又有多少亡魂借助這種換身體的把戲逃了出來。”柳齊雙手握拳給眾人打氣，眾人也都振奮起來，眼下的情況比他們預想得要嚴重得多，他們必須盡快解決易鑫的問題，從那個亡魂口中得到更多有價值的線索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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